文|潘玉毅
随着普通话的普及,身边讲方言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。即使上了年纪的老人,日常交流时也总不自觉地撇几句蹩脚的普通话,削减了方言的含量。
1987年出生的我对家乡的方言懂的不多,而且因为不求甚解,许多自以为正确的词句,其实打一开始就是错的。尽管如此,每次冷不丁自脑海中跳出几个方言词汇,还是会没来由地感到亲切。这就是所谓“乡音”的魅力吧。
我们家乡的方言是很有意思的,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比普通话更形象。
比如“方言”这个词本身就很有意思——家乡人管“方言”叫“土话”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每个地方的方言也带着每个地方的泥土气息,此为其一;土话的发音和传播比不得普通话,只在有限的地方“流通”,此为其二。但这里的“土”不是自我贬低,而是一种自适的表达。
家乡方言里有一个字叫“覅”,意为“不要”,发音短促干脆,如其词义所表达的那般,简洁明了。虽然“覅”与“不要”笔画相同,但读起来感觉更显利落。
两个字的词语,比如“倒灶”,以人的关系作比,它与“倒霉”是近亲。人活着,衣食住行这几件事情每日必不可少,可是灶都倒了,还怎么埋锅做饭呢?饭吃不成,只能饿肚皮,饥肠辘辘,不是倒霉是什么?
字数再多一些的,三字、四字、五字、六字词语,有意思的更是数不胜数,如生头陌脚、爹头娘脚、桥头老三、绣花枕头烂草包……随便举几例,无不让人大呼鲜活生动。
比如“乱话三千”。胡言乱语三千言,可见一个人有多么离谱,典故里的“博士买驴,书券三纸,未有驴字”,大概也比不得其不着调吧。
比如“蛇洞鳖穴”。虽然没有明说这个地方是何等模样,但提到蛇和鳖藏身的地方,只要有点生活常识的人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一个野草丛生、光线不佳的画面。
再比如“小雨毛欢”。这里的“毛”是“毛”还是“冒”,我始终不大确定,但无论用“毛”还是用“冒”,都非常贴切。若是小雨毛欢,兼有雨的大小和形态;若是小雨冒欢,则添了几分雨的欢快,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好起来。
我最难忘的还数痒辣蜂毛(音)。这是旧时出没于山里的一种虫子,每年五六月份,杨梅树上最是常见。
痒辣蜂毛的身子整体是黑色的,间或有一圈一圈的斑纹。此虫通体长满绒毛,细密如蜂针,不小心碰到,痒痒的,手一挠,火辣辣的。后听专家说,辣是一种痛觉,我却是从那时候就已知晓这一点了。
我想除了痒、辣、蜂、毛这四个朴素而通俗的字,再没有哪个词语能将这种虫子给人的感觉描绘得如此立体。
藏在方言里的妙趣与智慧,大抵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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